重生不了一点

ao3:Mie5

银子的爸爸们

*原创角色第三人视角,含有角色老年和死亡描写

*总之还是个温情的故事,想写兔赤之间那种亲人的牵绊。



        银子今年56岁,她的其中一个爸爸88岁,住在医院里。

        另外一个爸爸,在她16岁那年就去世了。银子的爸爸们是相爱过的恋人。之所以是「相爱过」,大概和银子的一个爸爸开始忘记所有事情有关。

        银子已经不确定他到底记不记得另一个爸爸,毕竟当你的爸爸那些强壮的肌肉都随着时间流走时,他本来就像筛子似的大脑里也很难留下什么东西。



        今天银子又来看她的爸爸。

        银子到了病房门口,却没有进去。她的养父好像在和某个人聊着天,时而放声大笑。她无意打扰,只是好奇能让他快乐得好似二十岁的人是谁。

        她小心地踮起脚,自上而下地从百叶窗帘的缝隙里窥视。

        房间里只有一个人。养父声音爽朗,说完一句话还会停顿一会,好像听到了某个人的回应。他们在聊小学时的银子。作为一个56岁的中年女性,自从另一个父亲去世后,她已经很少再像这样被长辈作为谈资,这让她有点久违的不自在。

        她的父亲老了,他已经老到会和不存在的人聊天了。她从未这么清楚地意识到这件事。早在五十年前,父亲这个词给她的印象是前所未有的笑声、偷吃罐子里的糖果、骑在肩膀上嬉闹。在最近这几年,变成了消毒水气味、重复的对话、眼泪和一遍遍的道歉——总是银子在道歉,向养父道歉,或者因为养父向很多别的人道歉:医生、护士、丈夫、孩子、老板。

        银子好像代替另一个爸爸,成为了这个家里解决麻烦的人。这个家里只有两个人,所以应该有一个人制造麻烦,另一个人解决麻烦。就是这样。



        银子今天上四年级了!

        四年级就要开始上银子最期待的家政课了。爸爸们给她买了围裙,准备了一个家政课专用的小提包,一角用银线绣着银子的名字。

        银子特意翻开最厚的词典查了名字的意义。词典里的解释她不明白,但她记住了京治的解释:“名字是为了不让别人忘记你。”

        “名字还可以帮你记住自己是谁。”木兔插嘴说。

        银子仰头看着他们。“会有人忘记自己是谁吗?”

        “我有时候就会忘了自己是谁!”

        “光太郎,别在这种事情上这么得意啊。银子不会忘记自己是谁的,对吗?”

        银子当然不会忘。

        她在学校的点名册上姓“志贺”,可朋友们都知道,银子姓木兔,木兔银子。有时候她和爸爸赌气(非常非常少),她假装自己姓赤苇。京治会很配合地叫她“赤苇”(好像他不姓赤苇一样!)。

        稍微大一点之后,银子发现无论她姓什么,这个家里至少有两个木兔。和她吵架之后,她的一个爸爸会让另一个爸爸枕在大腿上,还牵着手,这个时候姓木兔的是他们两个。当爸爸和银子重归于好,一起捣乱然后被京治教训的时候,姓木兔的是她和爸爸。当他们三个一起在床上大笑着闹成一团时——毫无疑问,此刻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姓木兔(当然了,也可以一起姓赤苇!但银子觉得木兔更好听)。


                  

        每一次,银子来医院的时候,都会从护士那里听说,她的养父又在问相同的问题。

        他们说,她养父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力地按着呼叫铃,直到有人来了才松开手。因此他们对银子说“您父亲出现了一些‘老年人的毛病’”。银子知道这只是一种委婉的说法,他们其实在说她的爸爸已经老年痴呆了。可她还是为此向每一个值班护士道歉,因为这是她的职责。

      以下是木兔每天早上都会问的问题:

      “我是谁?”

      医生和护士告诉他,他是木兔光太郎。

     “你们是医生吗?”

      是的,木兔先生。

      “呃……但是……既然你们都有一个身份,那我是谁呢?我的意思是,是什么身份?比如说,我的工作?”

      年轻的护士会同情地说,按照您的年龄来说,您已经退休很久了,木兔先生。



       银子试着在早上来过,她告诉他,他是木兔光太郎,是她的养父,而她是他的家人。对最后一问题,她通常在思考后平静地说,他是一个了不起的排球球员,但是眼睛却像要哭出来似的。

        忽然有一天,木兔房间里的铃没有在早上响起。护士们意识到不对时,立刻跑到木兔的房间,发现木兔还好好的,比以往的每一天状态都要好。他甚至举着点滴杆,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虽然伴随着奇怪的自言自语。

        那一天傍晚,木兔告诉银子,他见到了一个人。

        “有黑色的短发,戴着黑色的方框眼镜,有点严肃,不太爱笑,嗯……他还很懂排球。”

        “他好像认识我,但是我不记得他了。”

        “是吗?他叫你什么呢,爸爸?”银子在削苹果,长长的苹果皮盘绕在碗里,像是一条蛇。

        “他叫我光太郎。真奇怪,你们都不会这么叫我。”

        苹果皮突兀地断了,掉在盘子里。

        那是他们的家人。四十年了,父亲在生命的尽头回忆起了他。

        “你们都把我的名字忘了吗?银子叫我爸爸,护士叫我银子的爸爸。如果不是他,我差点就忘记我是光太郎了!”木兔有点不满地抱怨着。

        银子从手提袋里拿出准备好的便签纸,把它们摆成扇形,像很多年以前,木兔对她说的那样说:“如果把每个东西都标上名字,不就不会忘了吗?”

        木兔露出了像小孩子那样天真的惊讶表情:“好厉害!还可以这样!银子好聪明!”

        木兔拿过床头那盒蜡笔。那里面的红色和黄色都只剩一节指节那么长,其他颜色却还没怎么用过。黑色和茶色都是全新的。

        木兔打着点滴的右手抓住那支红色的蜡笔,歪歪扭扭地在标签上写了“银子”。他写的是汉字。

        他举着那个标签,在银子的身上比划着,似乎不知道该贴到哪里。银子低下头,让爸爸把它贴在她的额头上。

        和十岁的时候一样,这是她的爸爸帮她做的标记。

        她忽然想起了那句话。名字是为了不让别人忘记你,是为了不让你忘记自己是谁。她没有忘记自己是谁,幸好爸爸也还没忘记她。

        “这张给……给……他的名字,叫什么来着?他好像说过,但是我不记得了。”木兔费力地回想着,他咬着嘴唇,像是犯了错误。

        银子的嘴唇动了动,有太多的东西呼之欲出。她想说,你们曾经相爱过,你们一起拯救了我的人生,一起创造过很多奇迹。你应该记得他,你忘记了我也不应该忘记他,因为他是你和我最爱、也是最爱你和我的人。可是她没有说出来,最终和温热的泪水一起掉落的句子破碎不堪。

        “京治……他叫京治。赤、苇,京、治。”

        她笨拙地说,像第一次站在木兔和赤苇家的门廊前听着他们自我介绍时那样重复道。

        木兔的手在蜡笔上一根根拂过,最终选择了明黄色。他像被另一个陌生的自己短暂地操控,用力地在纸上描写。

        京……治……两个完全正确的汉字。

        银子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



🙇🏻‍♀️如果能够评论交流就好了,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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